孔子言六蓺之旨最精。《史記.滑稽列傳》記云:“孔子曰:‘六蓺於治一也。《禮》以節人,《樂》以發和,《書》以道事,《詩》以達意,《易》以神化,《春秋》以義。’”[1] 儒家以六蓺為治道之具,故六經之中,以《禮》居首,蓋重之也。禮必輔之以樂,故以《樂》次之。[2]而述其事者,《書》也。明其志者,《詩》也。故“善述人之事,善繼人之志”者,非《詩》、《書》而何?
是以《禮》、《樂》之用,和情節性,移風易俗,王者之政也;《詩》、《書》之用,銘功頌德,[3]慎終追遠,聖人之教也。“《易》以道陰陽”(《莊子.天下篇》),《繫辭上》云:“陰陽不測之謂神”,故《易》極言陰陽,以表天道之化。[4] 至於《春秋》,旨於君臣父子之名,各得其正,各安其分,《天下》篇云:“《春秋》以道名分。”名正,則君臣父子之義自見。故齊景公問政於孔子,孔子對曰:“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。”(《論語.顏淵》)故名分者,人義之門。由此觀之,六藝之教,始之以《禮》,而終之以《春秋》;始以導民,而終以導君。以禮義始,亦以禮義終也。故《禮》,王政之始;而《春秋》,天子之具。
贊曰:詩書唯古,禮樂唯今。陰陽往復,大易無禁。
[1] 廣基案:考《莊子‧天下》篇之言六蓺,亦與此近,其言云:“《詩》以道志,《書》以道事,《禮》以道行,《樂》以道和,《易》以道陰陽,《春秋》以道名分。”然莊說以《詩》、《書》冠首,而終以《易》、《春秋》,其論六籍之次第,異於《史記》所引,而與《禮記‧經解》略同。張舜徽《學林脞錄》云:“其以《詩》為首者,以施教先後為主也。”(卷三)是也。而其論《易》與《春秋》之指極精,是道家之學,深有得於《易》道,可無疑也。
[2] 《漢書‧禮樂志》云:“六經之道同歸,而禮樂之用為急。”
[3] 鄭玄《詩譜序》:“論功頌德,所以將順其美;剌過譏失,所以匡救其惡。”
[4] 廣基案:蓋天道化育,生生不息,儒者特取其生育之義,以仁立教,故重《乾》卦。《繫辭》云:“生生之謂易。”又云:“天地之大德曰生。”此其義也。道家則不然,其於天地之化,禍福之變,默識心通,故以虛為宗,以靜為常,以觀天道之循環往復。故於《周易》,特重於《復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