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密度
所謂「密度」,是指這種散文在一定的篇幅中(或一定的字數內)滿足讀者對於美感要求的份量;份量愈重,當然密度愈大。余光中認為散文要增高文字的稠密度,就要使得全篇全無廢句,句無廢字,每個字都能發揮它的作用,達到字字珠璣的地步。如文中第三段:
「這世界,如果沒有妄人的荒謬表演,智者的幽默豈不失去依據」
就因為有妄人的創造荒謬,才能使智者的委婉諷喻以幽默手法彰顯,不然施者和受者就不能達成互動,所以余光中才說「幽默實在是荒謬的解藥」;才說「妄人往往在不自知的情況下,犧牲自己,成全別人,成全別人的幽默。」
此荒謬之說印證在余光中自己的幽默文章上,他對荒謬本體不能說沒有指摘,但對其諷喻也不算委婉,仍是一貫的余式犀利風格。
又在第四段說:
「高度的幽默是一種講究含蓄的藝術,暗示性愈強,藝術性也就愈高。」
「幽默也是一種天才,說幽默的人靈光一閃,繡口一開,聽幽默的人反應也要敏捷,才能接個正著。」
余光中認為默的境界是要有深刻的暗示性,聽者必須具備高度領悟力,才
能領略說者的幽默,這樣的搭配方是理想而過癮的。同時,他也提到了「解釋」是幽默的致命傷,所以說,聽者反應也要敏捷,否則神來一筆的幽默感在加以解釋後,便失去藝術性,反而掃興了!
三、質料
所謂「質料」,它是指構成全篇散文的個別的字或詞底品質。這種品質幾乎在先天上就決定了一篇散文的趣味境界的高低。譬如岩石,有的是高貴的大理石,有的是普通的砂石,優劣立判。在聲音和句型上,余光中也特意布置。
要知道質料只是寫作散文的材料,需靠作者配合「彈性」、「密度」的適度運用,才能顯出光芒。以下透過聲音和句型的設計,有融合三者於一爐的特色:
第二段:「心情好,婉說,心情壞,直說。對聰明人,婉說,對笨人只有直說」;
第三段:「虛妄往往是一種膨脹作用,相當於螳臂當車,蛇欲吞象。幽默則是一種反膨脹作用,好像一帖瀉藥,把一個胖子瀉成一個瘦子那樣。」
最後一段:「幽默不是一門三學分的學問,不能力學,只可自通,所以“幽默專家”或“幽默博士”是荒謬的。幽默不堪公式化,更不堪職業化,所以笑匠是悲哀的。」
「文壇常有論爭,唯“諧壇”不可論爭。如果有一個“幽默協會”,如果會員為了競選“幽默理事”而打起架來,那將是世界上最大的荒唐,不,最大的幽默。」
智者的幽默在乎悟者心情,有化解虛妄、醫治疾病的療效。文壇中所謂的“幽默專家”或“幽默博士”都是余氏不認同的荒謬且專業公式化的職業笑匠,更遑論在論戰或競選“幽默理事”下為幽默而幽默的人。因此,不難知道作者在乎的是如何成為一個幽默的人。
文章的藝術特色表現在幽默諧趣,主要有兩點:
一、藉幽默闡明所謂的「頓悟」。幽默也是一種天才,說幽默的人靈光一閃,繡口一開,聽幽默的人反應也要敏捷,才能接個正著。這種場合,聽者的悟性接近禪的「頓悟」。“幽默實在是荒謬的解藥”是說幽默能順著荒謬的邏輯誇張下去,以更大更顯而易見的荒謬使人領悟,從而消解荒謬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。“解釋是幽默的致命傷”是說幽默是講究含蓄的藝術,如果把“禪機”都解釋清楚了,也就沒有幽默了。
二、作者教人在生活中如何做一個幽默的人:
①能從荒謬裡覷見幽默,或能領悟別人的幽默;
②出於愛心和嚴肅,對事不對人;
③用語講究含蓄,有較強的暗示性;
④自然流露真性情,切忌公式化;
⑤具有富足、寬厚、開放、圓通的心靈,既能嘲人,也能自嘲;
⑥不刻意追求“幽默”,自生自發,無為而為。
余光中在文中同時也將“幽默”與“尖酸刻薄”作出區別,作者於第四段中說「不少人誤認尖酸刻薄為幽默」,進而為幽默擬定原則:
一、幽默針對的是荒謬本身,尖酸刻薄針對的是人;二、幽默源自高度的嚴肅,尖酸刻薄充滿殺氣怨氣; 三、幽默出於熱心腸,出發點是愛,尖酸刻薄出於冷漠,出發點是恨。
被文壇譽為“左手的繆思”的余光中,不僅是蜚聲中外的大詩人和學貫中西的名學者,更是一位妙語連珠的幽默家。他以幽默詼諧的靈藥化解尖酸刻薄的戾氣,以文中所說 “這麼看來幽默實在是荒謬的解藥。委婉的幽默往往順著荒謬的邏輯誇張下去使人領悟荒謬的後果。”余光中是以一則故事來說明這個觀點的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