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萬卷樓《國文天地》於2022年5月號出版的第444期中有「大學國文課程之蛻變與展望專輯」,探討「大一國文」的發展和轉變。從歷史上看,「大一國文」的教學,可追溯到上世紀40年代西南聯大「大一國文」課程的設置與課本引起的變革部分情形,頗能看出學校領導與課本編纂的膽識。西南聯大當年對「大一國文」改革的要求和教師重視「大一國文」講授的方法有一套準則,據周定一的回憶:「1942年我回到西南聯大中文系任助教,教『大一國文』。系裡規定,每班『大一國文』由一名『教授級』的和一名『講師級』的合教。我和沈從文先生合教一班,此後多年如此。聯大自編的大一國文教本很有特色,文言選文和五四以後新文藝選文(有小說、散文、戲劇)幾乎分量各占一半。沈先生(沈從文)和我商定,他教白話部分,我教文言部分。……有次我問起:「白話部分沈先生都講完了吧?」他笑了笑:「都提到了。」我從這話體會到,他是把新文學運動以來的重要作家作品廣泛的評介,講到某個地方,就把課本裡有關的一篇帶進去提一提。這種撒大網似的講法在聯大並不特別。」
沈從文在大一國文課裡的講解,有他自己的眼光和角度。他會在課堂上,用他濃重的湘西口音誦讀一段徐志摩的〈我所知道的康橋〉,教學生如何〈從徐志摩作品學習『抒情』〉,或者從冰心的〈寄小讀者〉講起,下接朱自清的〈荷塘月色〉,最後收稍在廢名的《竹林的故事》,這些美文,沒有不對「人間」有個「柔和的笑影」,少誇張和少憤激的特色。
沈從文的手裡,是一本聯大自編的《大一國文讀本》,從魯迅到廢名,從冰心到徐志摩,一學年沈從文幾乎講了一部1919-1940的中國現代文學──「語體文」的文學史。沈從文的講解內容整理之後,多次發表在《國文月刊》上,如〈從周作人魯迅作品學習抒情〉,刊載在1940年9 月第2期的《國文月刊》,而〈由冰心到廢名〉一文,則刊在 1940年10月的《國文月刊》第3期上。
西南聯大《大一國文讀本》從1938年初編到1942年改定,讀本經過三次改編,最後的一本包含十五篇文言文,十一篇語體文,四十四首詩。這個讀本的出現,在中國現代教育史、文學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。十一篇語體文與十五篇文言文的數量對比,彰顯了編者的文學立場,即語體文與文言文具有同等的文學地位,聯大《大一國文讀本》使語體文,即新文學作品,首次進入大學,成為與歷代文言文平分秋色的現代經典。